百合地黄汤治验
百合地黄汤源于《金匮要略》卷上,原书云:“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然。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用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身形如和,其脉微数”。该方由百合、生地黄组成,具有滋阴清热之功效,是仲景为心肺阴虚内热而影响神明,出现精神恍惚不定,语言、行动和饮食等失调之百合病而设。临床上应用百合地黄汤治疗阴虚内热证获得显著疗效,现举案于下。
脑卒中后抑郁症
黄某,男,21岁,2017年1月20日诊。患者2016年6月因“左侧肢体麻木伴言语含糊”就诊于当地医院,诊断为脑干梗塞。出院后遗留左侧肢体活动功能障碍,情绪容易失控,经常出现痛哭流涕。现症见:神志清,精神疲,左侧肢体活动功能障碍,言语含糊,消瘦,周身乏力,口干,偶有胸闷心悸,夜间经常咳嗽咳痰,无恶寒发热、恶心呕吐、四肢抽搐。无潮热盗汗,夜尿多,纳多,眠差,大便干,舌红苔少,脉弦。处方:百合30克,生地15克,知母12克,郁金9克,当归尾5克,酸枣仁30克,远志9克,生龙骨30克,生牡蛎30克,清半夏9克,陈皮9克,茯苓9克,瓜蒌仁30克,炙甘草15克。7剂后,患者情绪较前控制,睡眠较前稍改善,咳嗽咳痰、胸闷心悸及口干较前稍减轻,大便基本正常。效不更方,继续给药7剂后复诊,患者情绪较前改善,睡眠较前明显改善,咳嗽咳痰、胸闷心悸及口干较前明显减轻,大便基本正常。仍诉肢体乏力,上方去清半夏、陈皮及茯苓,加黄芪50克,仙鹤草50克,服10剂后复诊,情绪基本能控制,未再出现痛哭流涕,夜间睡眠好,偶有咳嗽,无痰,周身乏力较前减轻。效不更方,原方续服10剂。
脑卒中后抑郁症,属中医“百合病”范畴。患者中风后七情郁结,由于肺经心经阴虚燥热,扰乱心神,使心神不宁,行为失调。《千金方衍义》曰:“百合病若不经发汗、吐、下,而血热自汗,用百合为君,安心补神,能去中热,利大小便,导涤痰积;但佐生地黄汁以凉血,血凉则热毒解而蕴结自行,故大便当去恶沫也。”方中百合色白入肺,养肺阴而清气热;生地黄色黑入肾,益心营而清血热。诸药合用,心肺同治,阴复热退,百脉因之调和,病可自愈。
更年期综合征
林某,女,51岁。2016年8月10日诊。病者半年来月经延迟,经量少,午后潮热,多汗,失眠。现面颧红,汗流浃背,心烦热,性情急躁,手足心红赤,耳鸣,常失眠,每晚最多睡2小时,有时终夜不眠,噩梦多,口苦口干,少饮,纳少,大便结,3天1次,质硬,小便短赤,唇舌红,舌中央有裂纹,少苔,脉细数,血压135/90毫米汞柱。处方:百合15克,生地12克,玄参12克,麦冬12克,黄柏10克,知母10克,银柴胡10克,女贞子12克,五味子10克,白芍15克,玉竹12克,地骨皮10克。日煎服1剂。5天后二诊:病者及家人甚喜,诉诸症均减轻,纳增,睡眠改善,便通。效不更方,再服7天。三诊:午后潮热、心烦热、耳鸣、手足心红赤、口苦、颧红、唇舌红较前明显减轻,二便正常,夜睡四小时。效不更方,再服7天。四诊:午后潮热、心烦热、耳鸣、手足心红赤、口苦、颧红、唇舌红基本消失,夜睡五小时。中药方去黄柏、知母、银柴胡,加山茱萸10克,服15剂后,电告一切正常。
妇人更年期综合征常引起内分泌失调和植物神经紊乱,严重影响患者身体健康和生活质量。中医没有更年期综合征病名,可归纳入“经断前后诸症”范畴。中医认为妇女在绝经前后,肾气渐衰,天癸将竭,冲任脉虚,脏腑功能也逐渐衰退,机体阴阳失于平衡,因此本病主要责于肾。《傅青主女科》曰:“经水出诸肾”。肾阴虚是致病之本。本例病者颧红、唇舌红、手足心红赤、心烦热、失眠、耳鸣、潮热、多汗、大便干结、小便短赤、脉细数,为肾阴亏损可知,以滋肾养阴治本为主,卢永兵以百合地黄汤以养肾阴,清虚热,润燥除烦,肾阴复,虚火降,神安病复。
慢性浅表性胃炎
陈某,女,57岁,2017年10月6日初诊。缘患者于10余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胃脘部隐痛,微有灼热感,嘈杂似饥,时有嗳气、反酸、无恶心欲呕。胃镜示:慢性浅表性胃炎。现症见:神志清,精神疲,胃脘部隐痛,微有灼热感,嘈杂似饥,时有嗳气返酸,偶有胸闷心悸,神情焦躁,头晕,无视物旋转,无腹泻,纳眠差,大便干结,小便正常。舌红少苔,脉细数。处方:百合15克,生地10克,北沙参10克,麦冬15克,玉竹15克,白芍15克,甘草6克,柴胡10克,黄连5克,砂仁5克(后下)。连服7剂后复诊,诉胃脘部隐痛、灼热感、心悸多汗较前减轻,偶有头晕,纳眠较前稍改善,大便干结,中药方加川芎12克。连服7剂后复诊,诉偶有胃脘部隐痛,胃脘部灼热感明显减轻,无头晕及心悸多汗,睡眠较前明显改善,大便较前易解。上方去川芎、黄连,再服七剂后复诊,胃脘部偶有隐痛,灼热感基本消失,胃口较前明显改善,二便基本正常。效不更方,连服7剂后症状消失。
本病属中医“胃脘痛”范畴,心肺虚热,逆乱于胃,胃阴不足,胃气不降,则胃脘部隐痛;虚热躁动心神,则心悸失眠,胃阴虚不能滋荣,则大便干结;舌红,少苔,脉细数均为阴虚生热之征象。正如《丁甘仁医案》曰:“气有余便是火,火内炽则伤阴……胃为燥土,得阴始和。”方中重用百合以滋心肺之阴,清心肺之热,益心肺之气,以解心肺阴虚内热证。胃阴伤非一日所致,要渐渐益胃养阴,使阴复胃安。方中以生地、沙参、麦冬、玉竹养阴益胃,芍药、甘草和中缓急止痛。诸药合用,共奏清心润肺,养阴益胃,和中止痛之效。
甲状腺功能亢进症
黄某,女,56岁,2017年4月27日就诊。缘患者半年前无明显诱因自觉体重下降,半年来下降10余斤,易出汗,口渴稍多饮,在当地医院检查后诊断为甲状腺功能亢进症。现症见:神志清,精神疲,轻微胸闷心悸,运动后稍气促,消瘦,易出汗,口渴稍多饮,无多食易饥,无头晕头痛,纳可眠差,大便干结,小便正常。舌质红,苔薄白,脉细数。处方:百合30克,生地15克,麦冬15克,南沙参15克,炙甘草15克,大枣20克,浮小麦30克,瓜蒌仁15克,西洋参15克(另炖)。水煎服,每日1剂,共服10剂。二诊:胸闷心悸较前减轻,运动后气促明显减轻,口渴多饮较前减轻,仍消瘦,易汗出,眠差,大便较前改善。效不更方,上方再服10剂。三诊:偶有胸闷心悸,口渴多饮明显减轻,体重基本同前,大便基本正常,睡眠仍差。上方加生牡蛎30克,生龙骨30克,服10剂。四诊:睡眠明显改善,大便一天2次,质软,无明显胸闷心悸,体重较前增加1斤。上方去生地,服20剂,病情大为改观。
甲状腺功能亢进患者素体阴亏,阴虚内热,耗伤津液,故见消瘦口渴、便秘。阴虚内热,扰乱心神,则见心悸、多汗、失眠。卢永兵以百合地黄汤合生脉散、甘麦大枣汤治疗此病,方中百合润肺清心除烦,生地、麦冬、五味子、南沙参养阴清热,西洋参补气养阴,炙甘草、大枣养心气以宁神,补脾土以生血。“汗为心液”,浮小麦入心经,甘凉止汗。诸药合用,宁心养营,养胃生津,诸症缓解。
焦虑症
林某,女,65岁,2016年2月15日就诊。患者于20余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胸部闷热感,时有潮热汗出,心情急躁,在当地住院诊断为“焦虑症”,经抗抑郁治疗后症状时有反复。现症见:神志清,精神疲,胸部闷热感,偶有心悸,全身汗出,时有潮热,上腹部闷堵感,偶有嗳气反酸,口渴多饮,眼部干涩感,无头晕头痛,无恶心呕吐,无胸痛气促,无腹痛腹泻,胃纳一般,眠差,大便干结,小便正常。处方:百合30克,生地15克,浮小麦50克,炙甘草15克,麦冬15克,白芍15克,珍珠母30克,牡蛎30克,桂枝10克,柴胡8克,厚朴8克,火麻仁30克。水煎服,每日1剂,服10剂。10天后复诊患者上腹部闷堵感较前减轻,胸部闷热感较前稍减轻,大便较前易解,余症状基本同前。效不更方,服7剂。三诊,诉上腹部闷堵感基本消失,大便一天2~3次,质软,胸部仍感闷热感,紧张时仍易出现全身潮热汗出,眼部仍干涩感,口渴明显减轻,纳眠稍改善。上方去厚朴、麻仁、柴胡,加郁金15克,大枣30克,黄芪15克,服10剂。四诊,胸部闷热感明显减轻,全身潮热汗出症状明显减轻,睡眠明显改善。效不更方,服10剂后复诊,胸部闷热感基本缓解,全身潮热汗出及眼部干涩感明显减轻,大便基本正常。上方去生地,继服20剂以巩固疗效。
焦虑症,属中医“郁证”范畴。此类患者平素神思过度而耗伤气阴。心主血、藏神,心失所养,阴亏于下,水不济火,虚火扰动心神,则心悸、不寐、虚烦。胃之大络为虚里,近于心,血运不畅,则出现胸部闷热感及上腹部闷堵感。总之,本病病机关键在于气阴两虚、虚火上扰。《神农本草经》记载,百合“味甘平,主邪气腹胀心痛,利大小便,补中益气”。故卢永兵对本证首选百合,最合病机,恰到好处。而生地能养五脏真阴而清血热,滋津血,益使内热无以留存而外泄,失调之机得以恢复。
讨论
百合地黄汤以阴虚内热为基本病机,主要治疗以咽干、失眠及心烦易怒等情绪症状为主症的百合病。百合既能清热,又能养阴,善“解利心家之邪热则心痛自瘥”(《本草经疏》),为治疗精神性疾病安神定惊之要药。《本草纲目》说该药有安心、定胆、益志、养五脏的功效。百合不仅能补虚滋养,而且可镇静,祛邪,作用甚广,对体虚、功能紊乱、心神不安,饮食行为失调的百合病,既能补其虚,又能理其乱,故作为治疗该病的主药实在是非常恰当的。地黄乃一味滋养上品,汪绮石在《理虚元鉴》中指出,地黄若是加入补虚剂中,“则肺部喜其润,心部喜其清,肾部喜其滋,肝部喜其和,脾部喜其甘缓”。此药能濡养全身,使气血流畅,脏腑经脉功能恢复正常。地黄性寒而润,多服可致泻利,故取效后当避免用药过量。百合、生地配合,具有滋肺肾之阴,清虚热凉血之功。卢永兵临床用此方治疗神经官能症、癔病、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更年期综合征、肺心病等属阴虚内热的病症。百合病为慢性病,病程较长,用药同时要辅以心理治疗,巩固疗效,起到防治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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