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丰杰调经“全阴后阳”思路

贺丰杰教授是首批全国中医药高等学校教学名师，陕西省名中医，陕西省级精品课程《妇产科学》负责人，重点学科中西医结合妇科学术带头人，曾先后任陕西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妇科主任、陕西中医学院临床医学院院长、陕西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等，从事中西医结合妇科临床、教学、科研工作近40年，学验俱丰，在月经病、不孕症、卵巢早衰、围绝经期诸症、妇科肿瘤等疑难病的诊治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医临床思路。

妇科病 “治肾为本，肝脾为要”

贺丰杰在临床理论和实践中十分重视肾对妇科疾病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凡妇科病，肾为先，肝脾次之。故调治妇科疾病，重在肾、肝、脾三脏。肾为先天之本，元气之根，肾藏精、主生殖，人体的形成、生长发育、生殖主要靠肾精的化生来实现。精血同源，血是月经、胎孕的物质基础，因而肾在妇科疾病中占首要位置。肾有阴阳二气，为水火之宅，五脏阴阳以肾阴阳为根本。临床上肾无实证，有肾气虚、肾阳虚、肾阴虚、阴阳两虚之别，因而导致的妇科证候也随之而变。《景岳全书·妇人规》云：“故调经之要，贵在补脾胃以资血之源，养肾气以安血之室，知斯二者，则尽善矣。”因此，治月经病及不孕症虽不离乎肾，也不可忽视肝脾的作用，三脏同调、脏腑之气和、诸病自瘥。贺丰杰常在滋肾补肾时佐以白术、薏苡仁、砂仁、泽泻等健脾除湿，人参、黄芪、升麻、桔梗等补气健脾升阳。

贺丰杰曾治疗一患者郭某，32岁，自然流产连续发生6次。患者10年前足月顺产1次，此后9年间反复流产5次。现为自然流产后15天，阴道无异常出血，无下腹不适。感腰部酸困，怕冷，易自汗，偶有盗汗，食纳欠佳，夜休多梦，大小便正常，舌淡有齿痕，苔薄白，脉沉细而弦。四诊合参皆为肾虚之象，然而，贺丰杰进一步问诊，患者乳房胀痛，食纳欠佳，舌淡有齿痕，考虑在肾虚基础上亦存在肝郁脾虚之征。故在治疗时需肾肝脾同治。宜补肾疏肝健脾，方选补肾固冲丸，并在此基础上佐用柴胡、白芍、香附三味“角药”疏肝养肝，党参、陈皮、茯苓益气健脾。其中柴胡、白芍用量宜大，一般用20～30克。经调理3周，诸症痊愈。

妇人需“情志疏导，调畅气机”

贺丰杰认为由于工作节奏快，学习、生活压力等因素，临床许多妇科疾病多是由于情志不遂、肝气郁滞引起，尤以怒、思、恐为甚。《女科经纶·引方约之》云：“凡妇人病多是气血郁结，故治以开郁气为主，郁开气行，而月候自调，诸病自瘥”。如何在诊断的过程中识别情志不遂，治疗后达到疏肝解郁的目的呢？

贺丰杰常常要求学生跟诊时要察言观色，与患者沟通交流时要会因势利导。他常说：“我们医生面对的是有病的人，病人治病真的不易，不可草率。”在问诊的过程中，他始终态度和蔼，尊重患者，耐心沟通，仔细询问看似与疾病无关的信息（比如住址、职业、父母、子女、丈夫的情况）了解患者的心理状况，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疾病切入点，这也是中医诊治中舍症从因的理念，有针对性地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贺丰杰通过与患者沟通打开患者心结，或让患者淋漓尽致的哭诉或让病人开怀一笑，在他的诊室，经常上演着悲喜剧，他把这称之为“话疗”，患者也了给他一个美誉：“话疗大师”。

门诊曾经有一位患者郝某，25岁，平素月经周期25～37天，经期4天，经量中，色暗红，伴少量血块，经期轻微下腹坠痛不适，前次月经持续20天干净，现自感腰困，困倦无力，食后腹胀，食纳可，夜休多梦，小便频数，大便正常。舌淡红，苔薄白，脉细。根据患者主诉，诊断为经期延长。学生根据患者自感腰困，乏倦无力，似若肾气虚弱之征，欲拟归肾丸加减。但贺丰杰观察患者眼神低垂，神情冷漠，似有难言之隐，遂请她的家人去诊室外等候，并耐心与病人交谈。交谈过程中，患者忽然泪流满面，自诉因丈夫不求上进，整日无所事事，家中大小事务自己独自承担，无人关怀，情绪郁闷，难以疏解，贺丰杰遂与患者耐心交流，悉心开导。患者经过哭泣倾诉和贺丰杰的谆谆劝导，胸中之气大舒，顿感轻松。这时，病因大明，即刻更改诊疗思路。此患者虽肾气虚弱为表，但肝郁气滞为实，遂给予逍遥散合归肾丸加减，并嘱患者积极与家人沟通，及时调整心情。二诊时患者经期已恢复正常。

调经需“全阴后阳，阴中求阳”

贺丰杰常说：“诊病过程要始终贯穿天人合一的思想。我们身处西北，干燥少雨，故遣方用药时，如需温阳，当注意阴中求阳。”他还教导学生，中医调整月经周期，应该“全阴后阳”，意思是说，月经全周期都要重视滋阴，经前期应在滋阴基础上注意温阳调经。

贺丰杰临床上曾治疗一患者，李某，22岁，以“月经推后1年”为主诉就诊。1年来月经周期40～45天，经量较前减少，色暗红，无血块，怕热，易出汗。食纳可，多梦，大小便正常。舌淡红，边有齿痕，脉沉细，尺脉弱。诊断为月经后期（肾虚证）。

月经的周期性是肾阴肾阳转化，气血盈亏变化的结果。经后期血海空虚，肾阴增长，阴中有阳，此时表现为“藏而不泄”；经间期，是肾阴精发展到重阴转阳的转化时期；经前期，是肾阳增长，阳中有阴，阳气渐趋充旺时期。因此，历来医家调经时往往强调“先阴后阳”，即经后期滋阴，经前期温阳。但贺丰杰认为：“我们地处西北，环境干燥，多旱少雨，大多数人往往存在阴常不足，表现为皮肤干燥、面色稍暗、毛发干枯、口唇易皲裂等表现”，如本例患者正值青年，却有怕热、易汗等表现，恰是阴液不足所致。因此，在临症时贺丰杰提出“全阴后阳”，即月经全周期都要重视滋阴，后半周期则在滋阴基础上温阳的调经思路。贺丰杰在诊治本例患者时，月经前半期选方左归丸，加用黄精、紫河车、女贞子、当归以加强滋阴养血之功，月经后半期选用右归丸，但也保留上四味药以收阴中求阳之效。患者按此调理2周，诸症消失，月经恢复规律。

难证要“中西合参，精准治疗”

贺丰杰力主中西汇通，重视病证相参，主张辨病和辨证相结合。临证时立足于中医，坚持中医主体地位，博采现代科技，其在临床治疗上坚持以 “先中后西”“能中不西”与“中西结合”的原则。以中医辨证论治为主，充分参考如基础体温测定、性激素检查、超声检查等辅助检查，将西医辨病和中医辨证融会贯通，增强诊断治疗的深度和广度。

崩漏属中医妇科疑（鉴别诊断）、难（难获良效）、重（耗失阴血）、急（大量阴道失血）之证。该病临床常见，发病率在20％～22％，且复发率极高。随着该病的发展，导致子宫内膜癌的概率增加，故被列为癌前病变，所以古今医家均十分重视此病。

崩漏成因复杂，病本在肾，病位在冲任，变化在气血，同时涉及气血和脏腑关系的失常。冲任损伤，经血失去约束、固摄是重要病机。然而，离经之血皆是瘀血，子宫非时而下的离经之血亦是瘀血。血瘀既是引起子宫出血的本质，又是崩漏继发的病因，正如《备急千金要方》中所说的“瘀血占据血室致血不归经”，故崩漏反复发作。活血化瘀止血之法治疗崩漏，即利用活血化瘀药清除病理产物——瘀血，瘀祛则新生而血止，这与现代医学的药物刮宫及诊刮清宫的方法可谓不谋而合，殊途同归，均是通过清除病理产物达到止血目的。同时受现代医学热球、射频、烧灼、微波、冷冻等物理祛除子宫内膜及子宫腔镜切除子宫内膜一次性治愈功血的启发，贺丰杰思索着研究一种简单安全、经济方便、疗效确切的中药复方制剂应用于子宫腔，通过中药子宫腔局部应用以祛除过度增生之子宫内膜，是治疗崩漏的良好途径。其基本思路是“中西合参，精准治疗”，即引入中医活血化瘀治则，采用适合子宫腔生理特点的中药剂型局部给药，将活血化瘀中药有效部位直接作用于增生的子宫内膜表面，干预子宫内膜增生，加速其细胞死亡，从而达到治愈崩漏的目的。基于此，贺丰杰发明了治疗崩漏的“祛膜止崩乳膏”，由鸦胆子、斑蝥两味中药组成，配伍精妙。《医学衷中参西录》：“鸦胆子，性善凉血止血，兼能化瘀生新……防腐生肌，诚有奇效”，在本方中可以有效的祛除腐肉、瘀血，即子宫内膜增生症；此外鸦胆子还有清热、燥湿、解毒功效。由于无排卵型功血患者出血时间长，又因“久血易感邪”，故此方还有防止六淫邪气侵袭胞宫的作用。本方中鸦胆子一药多用，是为君药。斑蝥性辛、热，温通而入血分，能破血通经，消癥散结。《神农本草经》：“蚀死肌，破石癃。”《本草经疏》：“斑蝥，性能伤肌肉，蚀死肌。走散下泄，主破石癃血积及堕胎也。”均强调了斑蝥的活血化瘀、去腐生肌功效。斑蝥与鸦胆子相配，增强了其去腐生肌、活血化瘀作用，为臣药。两药相合，宫腔局部用药，可直达病所，迅速使瘀血去新血生，冲任气血流通，胞宫得以恢复正常功能。

经过长达20年的前期反复试验得出结论：（1）药效学试验证明该乳膏子宫腔局部用药有祛除子宫内膜作用。（2）临床小样本试验达到预期效果（痊愈24/30；有效28/30）。该药优势在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现行药物治疗的弊端，疗程短，疗效确切，恢复块，复发率低，副反应小。与现行宫腔手术相比：操作简易，达到同等效果，并可避免手术并发症，更加彰显中医治疗优势。与子宫切除相比可以免除切除子宫之苦，顺应女性生理及心理需求。